第一章 徐家风雨飘摇际，汇城动荡不安时 (第2/2页)

脑袋也没法子，只好丢给二少爷徐春江让先劝住，转头又吩咐了家里的护卫让看好院子，这俩人谁也不许出门，这才急匆匆出门去召集了掌柜们交代事项。”

    另一位着蓝色生员长衫的茶客咂摸着茶水道，“此时正值汇城风雨飘摇之际，时局晦暗难明，又逢上家中巨变，遭群狼环伺，是该要变卖了产业赶紧逃命去。”

    “却未必是如此，”开头说话那蓝马褂茶客说道，“要是想逃，徐家早该逃了，即使丢下铺子跑了，光是收拾家里那些金银细软也够买下一个村子当地主逍遥快活。要我说就该是因为现在的徐老爷，之前的徐二老爷徐思明，原是个书袋子，都说是学问高深，胸襟广阔，为人敞亮，在做生意上却懵懂糊涂。想效其兄统帅全局，与却其兄徒有相貌相似，对做卖买的事一窍不通。如此临危受命不如说是临阵换将，能有个好？现今徐家在他手上落到了二流地位，少说都有六成铺子因为遭了挤兑贱卖了出去，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紧巴，下人也偷偷遣散了不少，只怕是还想多挣扎些时日。”

    “你们这是一叶障目了。”茶馆掌柜摇头，“徐家之所以不走，都是因着徐老夫人仁人善心，思虑徐家生意关乎民生，徐家一逃，太太小姐们没布做新衣还不是什么大事，但进城的粮食少了一半，咱汇城就要乱套了。于是强令徐二老爷先担起这个责任，维持原本的交易渠道照常运作，谁爱要这烫手山芋，就由着他们捡去。”

    一时间众茶客默然。

    好一会儿，原本正讲到兴头上的短打汉子清了清嗓子，惊醒了众人，接着讲道，“现如今徐老太爷和徐大老爷都没了，徐家就只剩下徐二老爷，徐老夫人，徐大太太和三姨太，还有徐大老爷留下来的三位少爷。那徐二老爷不知为何，至今年过四十也没娶妻，怕是天煞孤星的命数，说不准徐家落得如今的地步都是叫他克的。”

    “大少爷徐春岩是大太太生的，原是打算当做下任当家的来培养，但性子不似徐大老爷和大太太那般圆滑，眼里揉不得沙子，只好送去南大上大学结交人脉，将来多少也能帮上家里点忙。徐大老爷头七后徐春岩就留了字条毅然离家，去了哪也没人知道。”

    “二少爷徐春江是三姨太生的，相貌随了三姨太，人长得斯文俊秀，性子也腼腆，在家里不争不抢也不大受重视。最近没听见什么消息，猜是之前徐大老爷一出事就和三姨太躲回乡下避难去了。”

    “小少爷徐春林是二姨太生的。二姨太是徐大老爷从歌舞坊里带回来的娇娇小姐，早时得热病死了，徐春林就一直被大太太带着。徐大老爷出事时他在外地收粮，等接到电报快马加鞭赶回来时徐老太爷和徐大老爷都已经下葬，他也再没出过汇城西门口的徐家大宅，传是被徐大太太软禁了起来。”

    众茶客听了好些豪门秘辛，纷纷唏嘘起来。

    那灰衫茶客蓄意大声咳嗽两声，茶客们如梦初醒，全都朝他看去，他方才道，“徐家前两月遭逢剧变，一时之间说是家道中落也不为过，可怜徐大老爷连三个孩子娶妻生子也没见着，便从此阴阳相隔。要是——”他突然噤声，左右探头看了看，才心有余悸地道，“要是将军从此放过徐家，也算是徐大老爷泽佑后人。可不知徐大老爷死前说了什么，将军像是盯上了徐家，又故技重施，把徐二老爷也抓了起来，又要徐家拿粮去赎。”他声音越来越小，瞬时被茶馆里嘈杂交谈的嗡鸣声盖住。

    仔细去听那嗡鸣声中翻滚的句子，全是一个意思，茶客们对徐二老爷也被抓走惊愕不已。

    蓝衫茶客道，“徐老爷是读书人，讲究和气，定是被将军误当做墙头草了。”

    “怕是已经看穿了徐家的把戏，既然徐家不愿意配合，要给城里其他富商看看什么叫杀鸡儆猴哩。”蓝马褂茶客也道。

    “你从哪里知道徐老爷被将军抓走的？你家有人在徐府做工？还是给将军府做工？”短打茶客凑过去问道。

    灰衫茶客饮完茶，摆摆手，不答，放下茶杯向茶馆掌柜拱了拱手，赶紧离开茶馆走进昏暗暮色的烟尘里。

    眼瞅着夜色将暗，茶馆掌柜立马收了摊，众茶客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