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火焚身_二十八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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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第2/2页)

照亮了青年的脸。他仰躺在地上,头正好侧过来对上了张寻崇的视线。那张脸上的表情仍是生动的,唯独双眼早已失去了生机。

    他不知背着一具尸体走了多久。

    男人缓缓将头摆回来,直视着尤策的眼睛,颤抖地开口:“对不起……”

    他嘴里涌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沈薪今日原是想赶回本营,却因为骑的马儿脚受了点伤,才临时决定在杨宝郎这里休整一夜。

    他行到将近处,遇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在树上的人,听那人说完才知道缉火营寻到此处,要来杀杨宝郎。

    等沈薪到时,杨宝郎已经死了,主帐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他见帐中站着一个缉火营的罗刹,想也不想,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枪掷了过去洞穿对方胸膛。

    缉火营借着浓雾本占上风,有望一举拔除此处。可沈薪的到来全盘打乱了计划,又令原本慌乱萎靡的炎人士气倍增,最终缉火营悉数覆没。

    当夜,赤蛇教大排宴筵,以庆胜战。教内以武为尊,死去的炎人都被视为遭淘汰的弱者,没有资格入殓埋葬,全部被当作柴薪添入了营地正中巨大的篝火里。

    沈薪坐在宴席之首,面无表情地吃着菜肴,教人看不穿心思,下方随从几颗脑袋凑在一处调笑喝酒,没人敢上去招惹上座的教主。

    一句话轻飘飘传到沈薪耳中,因为隔得很远,声音断断续续,却能让他听得一清二楚。那只不过是那人与身旁同伴轻快的谈天,沈薪听完,却当场捏碎了手中酒盏。

    那人喝得满脸通红:“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两年前那个在项州的捕快,竟然也加入了缉火营,你还记得不,白日正被我碰见。妈的,可惜当时昏过去没看到他是怎么死……”

    话刚落,那人碗中的酒液竟然直接沸腾起来,蓦地高窜起一簇青蓝火苗,几乎燎着了他的眉毛。

    “啊啊啊!”那人毫无防备,大叫一声,吓得泼开了酒。酒盏应声碎裂,蓝火落在地上,循着酒水蔓延的痕迹,在他脚下缓缓展开。

    他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被人拉着衣襟扯上两步,面前对上了一张脸。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沈薪表情微狞,眼中涨出血丝,眼底赤红一片,瞳仁缩如针尖。这哪里是美人会有的样子,更像把人生吞活剥的阿鼻恶鬼。

    周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向这里。

    那人惊恐万状,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耸起肩膀结结巴巴道:“啊……啊?!就是两、两年前晚上,教主被我们假装袭击,然后出手救下您的那个捕捕快。他他他他也入了缉火营,俺白天在主帐里又、又遇遇见他了!”

    前襟那只手更紧了几分,领口的收缩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半晌,压力骤消,那人被沈薪放开,脸吓得煞白,心有余悸地跌在地上,抱着旁边人的脚,粗喘不止。

    “是我喝多了。”沈薪揉了揉眉心,冲那人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他喝了些酒,面颊酡红,配上浅笑简直艳若桃李,几乎能把人的魂都勾了去。

    不久后,沈薪装作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他没叫人跟着,自己独自走在帐外。

    白日里,主帐里杀出来的那个人,是张寻崇?

    他是不是,一枪再此刺穿了那人的胸膛?沈薪脑中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人的话,胸口不知何种原因,隐隐发堵,连深呼吸都十分困难,好像肺都缩在一起了似的。

    沈薪对这种陌生的慌乱感到不解。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营火无法照见的地方,被鼻尖笼罩的一股恶臭拉回现实。

    他抬起头,眼前罗刹尸体堆得如小山一般高,腥臭的黑血将方圆几尺的土地染得红透,气味招来无数蝇虫鸦雀,争相分食。尸体旁边,又有一座更小的山。几十颗被砍下的人头堆垒在这里,这都是未来要送还给缉火营的礼物。

    一只乌鸦落在人头之上,见沈薪来了,不躲不闪,发出一声嘶哑叫喊,自顾自用喙尖从断颈处撕扯下rou,吞入腹中。它拉扯得狠了些,头颅堆骨碌碌倾倒而下,几颗带着面具的脑袋滚到他的脚边。

    鸟被动静吓得张开双翅飞扑上天,见没有威胁,又稳稳落回地上,继续啄食尸rou。

    沈薪感觉到腿侧轻微的磕碰,心脏像是被浇下一勺滚油,蓦地抽疼起来。

    他捧起脚边的一颗头,摘去面具。

    不是他。沈薪又拿起一个。不是。

    面具在他脚下堆积,手中黏腻一片,沾满了尚未干透的血渍。

    沈薪找遍所有头颅,没有发现那张熟悉的面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得是如此沉重,又如擂鼓一般急促,抵在喉咙下几乎跳出胸膛。

    发现尸体中没有张寻崇时,沈薪扔下手中血淋淋的头颅,吸入一口满是铁锈味的空气,含在肺中许久,才极缓慢地呼出。

    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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