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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上天堂 第18节 (第2/2页)

  最开始那些年,以及之后那些年,我从没见她像这样笑过。

    我沉默着在迎宾处站了很久,直到收账的阿姨注意到我,问我是谁,是给女方上礼的吗?

    阿姨应该是我妈的密友,只是我和她见面的次数都有限,又怎么可能认识她在五湖四海结交的那些男男女女。

    玫瑰花墙近在咫尺,团团锦簇地挤在一处。精致又烂漫的爱将我围困,我几次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恍惚了一阵,我才答:“我是徐韵的儿子。”

    “啊。”她微诧的神情很快被掩饰,十分热情地招呼:“你就是小山吧?哎呦,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很像韵韵。快进去吧,典礼要开始了。”

    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更像林辉。

    高凯家底厚,整场宴席规格很高,不用算都知道花了大价格。

    参加婚宴的男男女女无一不光鲜亮丽,连七八岁的孩子都在用时下最流行的手机。

    ——我一个都不认识。

    坐在被安排好的座位上,典礼刚好开始。

    司仪正装整饬地拿着麦克风登场,台下请的乐团演奏我听不明白的高雅艺术,我妈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自己拖着裙摆从长长的联廊那头登场。她并不需要我。

    我剥开托盘里费列罗外层的金色铝箔。

    巧克力在唇齿间破碎,我的味蕾却在我妈和高凯两声动情的“我愿意”和嘴唇贴着嘴唇交换唾液的时候失了调。明明糖和脂肪含量很高,我却只觉得舌根发着苦,带着涩,连胃里也开始泛酸。

    仪式结束,宴席开场。

    高大儒雅的高凯拥着我妈下场敬酒。我妈的主纱是一身珍珠白的抹胸鱼尾裙,把她身材的美好曲线勾勒得完美,敬酒服则是一身不规则裙摆的红色折页领裙,衬得她皮肤质感如玉一样莹白。

    两人敬完一圈酒,最后来到我身边。到这个时候,和我同桌的几人才后知后觉注意到我的存在。

    坐在我正对面的女人是高凯的亲meimei,我在照片里见过。高凯本来就比我妈小,他meimei更是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刚刚就想问了,这位是……?”她歪着头看着我,带着不做作的娇俏。

    我端起酒杯站起身,在高凯介绍“这就是韵韵的孩子,叫小山,以后和我们就是一家人”的时候,我演技拙劣地模仿起裴雁来,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故作落落大方的姿态,然后和二位新人碰了碰杯。

    酒杯一撞,我先干了。白酒烧过喉管,我嗓子火辣辣的疼,眼睛也很酸。

    我毫不吝啬地夸赞她,你今天很美。

    我妈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眶突然有点红。

    虽然不多,但我还是被爱着的吧。

    我心里这么想着,然后走上去拥她入怀。我的肩膀已经宽得可以把她揽进怀里,逐渐长成成熟而可靠的模样,只是她从没在意。

    又或许曾经在乎,却又因为做母亲时还太年轻,因为那段失败而痛苦的婚姻经历,因为我的寡言少语不愿亲昵,最终选择了将我封进盒子。就像我对林辉那样。

    她回抱我,说,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能闻见她颈侧的玫瑰香水味,和我最初记忆中的母亲的味道已经不再重合,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有些东西从我身体里剥离了出去。

    说不上痛,也说不上轻松——还没拥有就失去,滋味总是苦的。

    我松开她,说,徐小姐,新婚快乐,祝你幸福,永远。

    我始终感谢她。

    但最终没能喊出那声妈。

    她眼角分明带着泪。

    她利落地转身。

    她踩着地毯上粼粼的光,一步一步踏进新生。

    ——只是从那往后不再有我的影子。

    回到学校是下午三点。

    外套上沾了烟酒的味道,被我扔在看台。在去两千米检录的路上,耿一直从后面追上来。

    “秃秃,你能行吧?”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捶了两下他的肩膀:“行的不能再行了。”

    大话说得满,但很cao蛋的是,裴雁来竟然也报了这个项目,还十分凑巧地和我分到了同一组。前后连着号,跑道贴跑道。

    我站上六号跑道的时候,他正在候场热身,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四号跑道哥们儿的搭讪。

    波澜不惊,游刃有余。他把握着交往的分寸,不会让人觉得冷淡,也不会让人错以为自己和他真的成了朋友。如此擅于矫饰,又如此顺理成章。

    我活动着脚踝,喊了他一声。

    “裴雁来。”

    长跑比赛前,我明明不该分心,但善妒的基因刻进了我的dna,在酒精的助力下格外难以控制。我想把他的注意力抢过来:“我妈今天结婚,她穿婚纱挺好看的。”

    我从没和他提过这件事,今天是第一次。

    “所以呢。”裴雁来垂眼看我,大抵认为我又在传递一些无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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