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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见他。” 费则文先带费淇去吃晚饭,一路上跟他解释,什么叫植物人,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他说费则荣出事后他就看相关的医疗书,希望能帮上忙,但大人们都不带他去见费则荣。 费淇见了费则荣,抓着他的手滔滔不绝讲了很多。费则荣躺在床上特别安静,他一直睁着眼,能看见,但不能聚焦,不能识别。费则文离他病床两步远,不再靠近。 最后费淇默默擦眼泪,再也说不出话来,费则文这才把他抱走。 费则荣也被接回了家。魏缇俐彻底搬了出去,但费则文依然叫人把她的房间时刻打扫干净。 费棋与费淇并不认识彼此,费则文也不想他们互相认识,这很残忍。有时费淇放学回来,会在路过费棋窗前时,把书包垫在脚下偷偷往里看一眼。 他摇头,叹道:“Puy!” 费棋从床上下来,苍白的小手揪住他的头发。 “How dare you!”费淇脚下的书包并不能提供地面那样平稳的受力,他在费棋的手中一点优势都没占到。 费棋这才喘过气,轻蔑道:“Now you poor than me.” 他气势汹汹关上窗,拉上窗帘。情绪激动致满脸通红,坐在床上很久,才终于露出一个大获全胜的笑。 回来后,费则文始终没有独自前去探望过费则荣。直到有一次,用费则荣的电脑时,收到一封加州来的E-mail,是情书,直白大胆,最后写:我是懦夫,在你沉睡时才敢直抒胸臆。虽然得不到回应,但也不会收到拒绝。 费则文心中发笑,天才也有犯蠢时,他是沉睡了,但他家人难免会看见,这不是招笑话吗?他关掉电脑,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费则荣最私密的一台电脑。他刚刚输了密码,是什么?好像下意识输了自己最常用的密码。费则文又试了一次,成功登录,他们这些年竟然用同样的密码。 这天,他去给父亲上了坟,然后独自来到疗养院探望费则荣。 费则荣仍然沉睡,没有攻击性,连肌rou都消去很多,人也瘦了一点。费则文摸了摸他软下去的肚子,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还是别醒,现实太残酷。就这肚子,你看了不得疯掉?” 随后话匣子大开。 “你都变成这样了,还有人给你写情书,一身风流债,活像个王八。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看你隐私,也不是和你计较,是费棋。你不知道,并发症让他很痛苦,最近他情况更差了,医生要关于他出生的详细资料,我只有翻你电脑去查。我又看到那些东西,我……当初我做这个手术,是想成为别人,我以为这样,就能让大家都轻松些。结果竟然会怀孕,不是说受孕率微乎其微吗?” “为什么要让费棋出生?我求你很多次,你却执意要他生出来……我又在责怪你。但我不该责备你吗?你明知道费棋活不过成年。现在你睡过去了,我躲了这么久,结果竟然要独自面对这些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以为你比我还自私,我以为你没有半点愧疚。但你为什么用费棋的生日和爸的忌日做密码?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用的一样的密码。我是愧疚,多荒诞,把爸都气死了。费棋出生,活活把爸气死了。” “到现在,网上还能找到你当众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视频。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笑,最后倒在石柱子前面,一动不动,哪里还有什么风度?” 费则文用手机放那段视频给我他看,放了一遍又一遍,暂停、放大,给他分析每一个细节是如何搞笑。又给他放他以前的视频做对比,费则文笑得更大声了。 “感谢费则荣先生以他儿子——费棋的名义捐赠的一千万善款……”视频自动连播到这一个,费则文沉默下来。他还记得那天的燥热,还记得腕上那块表的样式。 他关掉手机屏,安静地坐了很久很久,才讲:“昨天中午,费棋走了。” 费则荣的眼珠乱转了好几圈,小拇指抽动,随后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医生说他能听到、看到,虽然大部分无法理解,但意识仍有小部分是清醒的。费则文不信。 他只是不能动,但一定比谁都活得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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