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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玉河(5) (第2/14页)

守几经反复,这一次最终获胜的是汉人一方,安西汉族也就顺理成章地晋身成为了各个胡羌部落臣服的新主人。

    重新统一西域全境的汉族领袖为自己争取到了内地王朝大周的承认和封赏,并且将他的成功渲染成一次民族的解放和文化复兴。

    不过在此之

    前许多的民族,部落,以及军阀们彼此的连年混战已经造成了许多的血仇和怨恨。

    历史宜粗不宜细。

    无论如何,胜利者现在既有理由也有能力报复他们的百年宿敌。

    为了彻底压制雪山戎人再一次复兴回归的可能性,安西镇守府对于退避到南方高原,坚持抗拒管治的雪戎部落长期执行了搜剿铲除的高压政策。

    具体的实施方法,就是在适时发起的军事行动得手之后,斩杀所有俘获的成年男人,带回妇女和孩童充当奴隶。

    持平而论。

    掳掠人口再加斩草除根本来就是西地各族彼此争斗的常态,安西现任政权也只是延续了当地行之有效的历史传统。

    相比起来雪山戎人凭以生息的高原更加缺乏劳动人口,过去的很多年中雪戎各部使用武力掳掠沿河两岸的居民,驱赶进山以供奴役的事例并不鲜见,而他们现在身为始作俑的后继者们也遭到了同样的报应。

    虽然吉尕并不是雪山戎人,她只是一个遭受戎人伇使的女奴隶。

    实际上她很有可能是在年轻时候被掳到戎人部落里的汉族女人。

    不过安西镇守府的军队对于这些区别从来不会在意。

    军人们出战需要军功,砍掉的所有男人的头就是军功,而可以贩卖的活的女人是钱。

    在那一天傍晚安西将士们突然冲进部落宿营地的时候,吉尕亲眼目睹了她的丈夫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杀死的情景,她只来得及把她还没有成年的女儿搂抱在怀里,遮住了她的眼睛。

    做奴隶的女人吉尕在雪戎部落里同时侍奉着三个丈夫,当然她的丈夫也都是奴隶。

    她的那些男人中有一个年老的父亲和两个儿子,他们的工作是锻炼铁器,修造刀枪箭镞和钉马蹄用的铁掌,吉尕实际上是被她的雪戎领主配给了这个没有女人的锻奴家庭。

    一个维系几乎十年的家庭肯定要算是一段足够长的生活经历了,即使它是一种非常违反汉人习俗的经历。

    吉尕领着她的小女儿和所有被俘的女人一起在安西军队的押解之下离开高原,启程前往有踏玉河流经的河谷低地,在那时吉尕的眼前经常出现丈夫们那些沾染着烟灰和尘土的黝黑的脸,他们脸上的栩栩如生的神情突然凝固在有刀子插进胸口的那一个瞬间。

    每一次被凯旋的军队带回的俘虏女人里总是既有敌对部落的血亲族人,也有像吉尕一样被裹挟在部落里的异族奴隶,原先的主人和奴仆在一天之内变得完全平等了。

    对于吉尕来说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吉尕和她的女儿是被当做雪戎女人送进官办奴场做踩玉的,她们都是来自伐戎战事中的俘获,因此她们当然就是些被伐来的戎了。

    被判定的雪戎身份意味着她们永远不能赎身,也不能从玉奴名册中销籍,安西镇守很早以前就针对掳自宿敌雪山戎的女人颁行了终生为奴,永禁赎身的处分办法,看起来这也将是吉尕母女的最终命运。

    弄玉阁的官员依循惯例在吉尕的身体上制作了黥文并且打上烙印,也按照着禁赎的处分给前额和后背各自熨烫了粗黑交叉。

    不过吉尕的女儿因为当时年龄幼小被暂时地免除了黥烙,对于那些跟随母亲进入奴场的幼童,一般的习惯还是要等到她们成年之后再做标识。

    吉尕从她被拴进采玉女人的队伍里,下水走河的第一个晚上开始,每一天每一天地俯首低头,直往自己的脚底下看。

    虽然用身试玉这种说道和活法,真的是她头一回遇上,可是光脚走路的事情不用练,她在前边十年里本来就没有穿过鞋,她不用一步一哆嗦地慢慢打磨出那些耐湿耐冷,刀枪都扎不进去的坚硬老茧。

    其实那么些年她的主人家也没让她穿过什么衣裳,天真冷了只给披羊皮。

    她在给雪戎部落当着炼铁奴隶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是被使用粗铁镣铐锁住了手脚的。

    身子,腿脚,和锁,甚至就连不停歇地吵闹着的铃铛,按照着那些雪戎主人们的意愿,吉尕那时候一直都在脖子上连同铁箍一起戴着一个很不小的铸铁响铃,当然现在这些东西是被挂在了不同的地方,不过它们响动起来要让人听见的那份意思都是一样。

    该遭受到的罪都已经遭受了,大概就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些都不用再去cao心。

    她就光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她的脚。

    吉尕全神贯注地,每天每天,凝视着她自己的这一对光脚。

    走过十年山野的女人的赤脚看上去粗疏,旷砺,可是底下都藏着看不出来的知冷知热,知深知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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